当年哥哥与巩俐合作拍摄了《霸王别姬》

　　“我真的不想再去回忆一些事情，我宁可选择忘记。 ”电话那头的孙慧嫥，在记者表明来意的时候，语露为难。作为汤臣掌门人徐枫的弟媳妇，《霸王别姬》和《风月》两部影片的执行制片，孙慧嫥因为工作结识了当时贵为巨星的张国荣，并因为彼此的性格脾性，成为挚友。 “好吧，明天下午三点，见面聊。 ”最后因为记者的坚持，孙慧嫥答应讲述与哥哥之间的回忆。

　　为程蝶衣学习京剧

　　“第一次和他见面，他已经是港台地区如雷贯耳的巨星，我是没有被震到的感觉，只是觉得眼前的张国荣很亲切。”1988年，徐枫买了李碧华的小说剧本，并在当年的戛纳电影节上，遇到了西影厂的当家人吴天明以及当时初露峥嵘的张艺谋、陈凯歌、田壮壮和顾长卫。因为小说情节涉及文革，徐枫一早就决定了找一位内地的导演合作，张艺谋和陈凯歌便成为了她属意的目标。 “当时没有谁会愿意浪费这个机会，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，陈凯歌欣然答应。 ”

　　众所周知，最早程蝶衣的角色锁定了《末代皇帝》的尊龙。但因为种种原因，双方没能达成协议。由于徐枫有意将《霸王别姬》推到国际舞台，希望寻找一位具备一定海外号召力的演员，还有谁？很快他们想到了张国荣。 “当时我们很担心张国荣会想，哦，因为你们搞不定尊龙才来找我”，直到把本子拿给张国荣后，这个顾虑彻底被打消了。

　　“张国荣很喜欢这个本子，觉得就是应该是他来演。他飞到北京，陈凯歌也飞到香港，特别与他面对面。 ”当时负责执行洽谈的孙慧嫥回忆，香港的电影在当年都是快消品，像哥哥这种高度的巨星，能给你20天档期就不错了，但在双方初步谈妥后，张国荣特地飞到北京学习京剧，一学就是半年。

　　“陈凯歌是那种很愿意折磨人的导演，不是拍的时候折磨你，一旦决定了你的角色，就会折磨你。当时陈凯歌总是问哥哥，如果你是程蝶衣，你会这么做吗？他要考的就是你对角色的认知，每每哥哥都能给导演满意的回答，这也奠定了两人合作的基础。 ”孙慧嫥回忆道。

　　不疯魔不成活

　　《霸王别姬》光剧本就磨了2年，拍摄6个月，后制9个月，数百万美金的投资在当年可谓天价，而徐枫对陈凯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，“放胆拍，这是一部预算无上限的电影。 ”在这样的压力下，在寒冬2月，《霸王别姬》正式开拍了。当时的张国荣状态极佳，演起程蝶衣来也相当地“狠”。 “所谓狠就是投入角色毫不保留，不给自己留余地，电影里有一句台词，‘不疯魔，不成活’，太贴切了，温和地对待别人，惨烈地对待自己，这是真正的艺术家。 ”

　　由于地位摆在那里，在剧组里，张国荣的态度举足轻重，基本上算是半个导演，陈凯歌也时不时地会和他商量。 “有时陈凯歌会听他的，陈凯歌会磨其他演员，他可以磨何赛飞一连30条，然后才说满意，但对哥哥而言，则是自己磨自己，导演已经满意了，他却会说，不行，我还能再来。 ”

　　程蝶衣这个角色人物性格复杂，外在表达极致，冲突感极强。陈凯歌回忆，有一场戏程蝶衣犯了烟瘾，段小楼来看望。剧本里设计的动作是张国荣要用一根拂尘的尾巴打烂一整墙的镜框。墙上挂的都是他和小楼二人的合影。开拍前陈凯歌说他相当紧张，要是一次拍不过，就得全部重来。而这场戏对演员演技要求极高，表面上是因为犯烟瘾，实际上是在表达爱之挣扎。现场，陈凯歌看到张国荣脸色铁青，张丰毅咬牙切齿，就知道两个人已经进了状态。果然，一开机张国荣就疯了，拿着棍子就乱打，玻璃碎片四溅。这一幕看得陈凯歌都觉得惊心动魄，这哪是犯烟瘾啊，这是眼见爱人却爱不得的痛苦啊。陈凯歌喊停，张国荣已经哭成了泪人。陈凯歌当时说，“我劝不住也急，说你还真是哀哀如丧考妣啊，人戏不分，不仅有程蝶衣，连张国荣也做到头了。 ”孙慧嫥说，对于哥哥来说，难的不是怎么把情绪释放出来，这个技巧不难，难的是怎么收回去。 “他真的是全情投入，你得给他一段时间恢复，否则他就没法活了。 ”

　　他和唐生，永远都在热恋

　　出了戏，张国荣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。“剧组里没有谁不喜欢他。虽然他不跟着大家吃组里的盒饭，那个饭不是说不好吃，但对于演员保持体形来说，杀伤力太大。我们给他开小灶，他平时吃得很清淡，靠喝酸奶养生。但就算和大部分人待遇不同，哥哥却会和大家打得热络，他请大家吃东西，这已经是很难得了。现在的演员，除了和导演说话外，其他人一概都是不理的，觉得就他高人一等，但哥哥不会，他不是那种不想和你说话故意装得很熟的人，而是给人一种极佳的礼貌感，这让大家都很喜欢他。 ”

　　《霸王别姬》组里面大多是北方人，要不就是台湾人，除了杜可风外，真正的香港人只有张国荣。 “当时我们组里北方人多，就会有一个习惯，剧组的车开到哪里，最后一辆上面就会有满满的一箱二锅头，他们觉得别的酒都太甜，二锅头一小瓶下去，就开心了。还有就是吃涮羊肉。”孙慧嫥回忆，当时所有的演员也都跟着喝，“哥哥也喝，而且酒量不错，不过他很少喝醉，醉了也是文醉，他爱和我们说话，也爱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荤段子，但这我们都觉得是一种情趣。 ”

　　性格大咧咧的孙慧嫥因为要处理很多事务，常常有机会和哥哥倾谈。 “我们同坐一班飞机，在飞机上就会聊各自的感情。现在回想起来，好像都是他劝我比较多，为什么他比我小，但却反过来劝我。当时我记得他跟我说，劝我不要太把精力放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上，多看一些艺术作品，买一些艺术品，培养一下修养，这样能把人的格局做大。我后来去过他香港的家，他真的收藏了很多艺术品。他当时也和我分享他的感情，那时他已经和唐先生在一起，两个人感情很好，后来拍《风月》的时候，唐先生还特地来剧组探班，感觉他们两个人一直在热恋，哥哥和我分享的，也都是一些幸福的事情。 ”孙慧嫥说，她性格豪爽爱交朋友，哥哥心思细腻，善于与人沟通，两个人因此成为了很好的朋友。 “别人都叫他‘哥哥’，但在我眼里，他更像我的‘妹妹’。 ”

　　没拿下戛纳，太遗憾

　　《霸王别姬》在1993年的戛纳影展上大放光芒，夺下了“金棕榈”大奖，“遗憾的是哥哥没能拿到最佳男主角，他自己十分失望，我们也觉得很难受。 ”孙慧嫥说，一般以为反串的角色很容易斩获这类奖项，所以结果出来后，哥哥的失望神情，在旁的人都看得清楚分明，“梁朝伟拿过戛纳，葛优拿过戛纳，但哥哥没有，这实在是可惜。 ”

　　好在中国的影迷是如此宠爱着他。电影上映后，在上海宣传的第一站大光明，张国荣和剧组受到了无比热烈的欢迎。 “当时我们有个加长型的凯迪拉克，人到了大光明，张国荣就和影迷挥手，后来走出来的时候，他西装上整排的扣子一下子都被拉掉，大光明的落地玻璃窗都被挤破了，影迷被哥哥迷人的风采彻底地折服了。 ”

　　在一连合作了《霸王别姬》和《风月》两部作品后，孙慧嫥和张国荣之间的合作也画上了休止符。 “在这之后，虽然有联络，但我还是刻意地不想去多打扰他。这个圈子就是这样，巨星都会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，因为别人总会觉得你很忙，除了工作去找你，会不合适。 ”

　　2003年4月1日晚，正在北京和姜文一起吃饭的孙慧嫥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异样。直到6点钟姜文的手机响了。 “演员张国荣跳楼？ ”姜文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念了短信的内容。“愚人节的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。 ”他们和当天晚上受到消息的全中国人都是一样的感觉，“后来看电视，知道消息是真的，大家这顿饭怎么也吃不下去了。 ”

　　“我宁可用自己去换他。 ”孙慧嫥曾经对一位旧友说过对哥哥离世的痛心，“他的离去至今是个谜，我不信他是抑郁症离开的。他那么健康，还去健身房，约了和人下午茶，怎么会跳楼。他这么爱惜自己的容貌，又怎么会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生命。我一直觉得他如果真的要走，应该会举办一个‘生前告别式’，然后一一和大家告别。”孙慧嫥还听说这样一个消息，“哥哥的去世可能和一段恋情有关。他和唐先生感情一直很好，他去泰国，那里有人喜欢上了他，要和他在一起。哥哥说，我有爱人，这是不可能的。泰国的那个人于是因爱生恨……”